第19章(1 / 2)
“该上床了。”
“什么?”原本盯着电脑屏幕的莱姆抬起头问道。
“床。”托马斯重复道。他有点小心翼翼。有的时候,让莱姆停下工作简直是一场战斗。
但是这名鉴定专家却说:“好,上床。”
事实上,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同时也很气馁。他正在读一封阿玛利诺的jt比彻姆典狱长发来的邮件,报告说在他的监狱中,没有人认出电脑组合出来的不明嫌疑犯一〇九的图像。
鉴定专家口授了一封简单的感谢函,退出了网络。然后,他对托马斯说:“再打一个电话,我就心甘情愿地上床。”
“我上去准备,”助理说,“楼上见。”
阿米莉亚·萨克斯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今天她在那里过夜,并探视住在附近的母亲。她母亲最近病了,心脏问题。萨克斯现在留在莱姆家过夜的时候比较多,但是她仍保留了自己在布鲁克林的公寓,她在那里还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詹妮弗·罗宾逊——早上送那两名少女过来的女巡警——就住在那条街上)另外,萨克斯和莱姆一样,偶尔也需要独处的时间,这种安排对他们俩都很合适。
莱姆打电话过去,和她母亲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祝她早日康复。然后萨克斯接起电话,他说了一些最新进展——尽管很少。“你还好吗?”萨克斯问他,“你听起来似乎有心事。”
“只是累了。”
“哦。”她根本没有相信,“睡吧。”
“你也是。好好睡。”
“爱你,莱姆。”
“爱你。”
挂了电话后,他驱动轮椅向证物板过去。
然而,他并没有在看托马斯做的详细案件记录,而是凝视着写字板上那张电脑打印出来的塔罗牌图案——那第十二张牌,倒吊的人。他又读了一遍那段有关这张牌释义的文字,看着那个男人平静的、倒置的脸。然后他再驱动轮椅,来到连接一楼实验室和二楼卧室的小电梯,直视着电梯上升,然后出了电梯。
他思考着那张塔罗牌。和他们的魔术师朋友卡拉一样,莱姆并不相信异灵或灵媒(他们俩都是自概念的科学家)。但是他却不由得被那张牌上的绞刑台图案所吸引,它正是本案的物证之一,而“绞架”这个字,更是与本案有着明显关联。至于“倒吊人”,也是一种奇妙的巧合。刑事鉴定专家当然知道所有死亡的方法,莱姆清楚地知道绞刑是如何实施的。它一下便能折断与头部紧邻的颈骨(在实际的绞刑中,真正造成死亡的原因是窒息,但不是因为勒住了喉咙,而是由于通往肺部的神经元信息被切断)。这和几年前莱姆在地下铁犯罪现场遭遇到的情形非常相似。
绞架山……倒吊人……
这张塔罗牌的含义是事件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它在占卜中出现时表示一段心灵探索的旅程,它将引向一个决定、一次转机或方向的改变。这张牌常常预示一种向经验屈服、结束一场挣扎,和接受现实。当占卜中出现这张牌时,你必须倾听你的自我,即使这个信息似乎违背了你的逻辑。
他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他最近进行了很多探寻——在不明嫌疑犯一〇九的案子和这张占卜牌出现之前。林肯·莱姆需要做一个决定。
方向的改变……
现在,他没有留在卧室,而是去了引起他内心震荡的中心——治疗室,在这里,他花了数百个小时努力执行谢尔曼医生的运动计划。
他将轮椅停在门廊上,看着昏暗的房间里的康复设备。然后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被绑在红色“暴风箭”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手腕。
决定……
继续,他告诉自己。
现在试。移动你的手。
深呼吸,眼睛盯着右手。
不……
他的双肩垂了下去——在它们能动的范围内——他看着房间里面,想着所有那些令人筋疲力尽的运动。当然,这样的努力改善了他骨头的密度、肌块和身体循环,降低了感染和神经血管症的发病率。
但是医学专家会用一个委婉说法来总结真正的运动问题:功能性效益。莱姆自己的说法则简单明了:感觉和移动。
那正是今天稍早时候他与谢尔曼医生谈话时拒绝讨论的康复话题。
坦白说,他对医生说谎了。尽管他没跟任何人坦陈过,但他心里急切地想知道一件事:那些艰苦运动可以让他重新恢复感觉,能让他移动一下那些几年来动都不曾动过的肌肉吗?能让他转动“博士伦”显微镜上的旋钮,让焦点集中在一根纤维或一根毛发上吗?能让他感受到阿米莉亚·萨克斯放在他掌上的手吗?
至于感觉,也许是有一点进步。但对一名沉浸在幻想的痛苦和虚假的感觉中的四肢瘫痪的病人来说,这些都是大脑来嘲弄和扰乱他的陷阱。你可以感受到苍蝇在皮肤上爬行,但其实根本没有苍蝇落在皮肤上。你没有任何感觉,但你往下看,却发现一小滴沸腾的咖啡已将你的皮肤烫伤了。尽管如此,莱姆还是相信他的感觉有了一点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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