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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山水协奏曲——一个平凡女人的故事(4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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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必须承担的重活,她也不让我干。买煤、买米、吊窗帘、装电扇……都是她一马当先。夏天常常停水,要从机关食堂往三楼上担。我每去做,她就阻拦,说:“你忘了医生的话。干重体力活,有震裂脑血管的危险。”她抢走水桶扁担,独包独揽。她出身干部家庭,从小喝糖水水长大。她能干这样的重活、累活,外人很难相信,而她的的确确这样干了。

我是放牛娃长大,地道的农民气质,生活、消费,跟不上时代潮流,对购衣选物之类的事,毫无兴趣。好多细心的男人外出,总要替妻子捎回一两件、甚至更多的可心物,可我不会。恋爱时,她一次嘱我买凉鞋,一次嘱我买围巾,我都未能完成,她盯我一眼,笑我“小气”。时间长了,她了解了我的个性,从不见怪于我。有时,实在需要趁我外去之机添置点什么,她便开出清单:规格、型号、价值、大约在什么商店购买。有次,她嘱我买两件75公分的白乳罩,我直奔目的地,只有70公分和80公分的。我不知怎么才好,请教营业员。这是个年轻漂亮的妹仔,以为我不怀好意,狠狠给了我一个白眼。我好害怕,额头暴汗,赶忙掉头就走。回家对妻子说了,她笑出泪花。她拿起穿得不能再穿的旧乳罩缝缝补补又将就着穿上。我也曾真正给她买过两次衣服。那年冬天,我和一位好友出差,各自为妻子购回了一件海狐绒大衣。好友的妻子一嫌贵,二嫌穿着做事不方便就卖了出去。她也有同样的看法,但她舍不得卖,每到过春节时,她都要穿几天。当别人夸这衣服质地好,款式新,如今很难买到这样货真价实的东西时,她就赞许地看我一眼,酒窝里装满醉心的笑意。另一次是我应国家地质矿产部邀请,深入福建省地矿战线体验生活。抵达福州时,福建女作家、我即将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欢笑的碧莲河》的责任编辑刘霄带着我逛商店,发现一种新颖时髦的女式风雪衣,在她的参谋和鼓励下,我给妻子买了一件寄回家中。她收到后,以十分高兴的心情给我回信:“感谢你给我买了衣服,我试穿过了,很合适,很好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了?!”可见,我给她的太少,她给我的太多。

我们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时,她对我的爱,她对我的情,无时无刻不表现出来。我们分居异地,天各一方时,这种爱,这种情,似乎更浓烈,其表现形式也更特殊。

那年,我从汉寿县文联借调到湖南省《小溪流》编辑部工作,她除了每周给我两封信外,每隔天还要打一次长途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天阴了,要加毛衣,秋季,要多吃鲜鱼,多吃扁豆炒肉,不要因物价贵舍不得花,身体是本钱。一日凌晨,电话铃响,我正伏案写作,忙抓起话筒,一听是她的声音,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心儿跳到喉咙口。其实是她对我突然袭击,检查我是否照她规定的每晚不超过十二时睡觉。我撒谎:喝多了水,起床小便。她才没往深里追究。我爱吃鱼,爱吃辣椒,爱吃花生米,她用瓶子、盒子装了,不断托人捎到我手中。她单位的小车司机小何,简直成了我们的运输大队长。一日,阳光正好,我小弟杨远泰驱车300多华里从汉寿来长沙办事,跨进编辑部,迎面递给我一只保温瓶,我奇怪,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盛着热气腾腾的清炖鳜鱼。汤汁雪白,香味扑鼻。小弟说:“姐姐给你搭来的。要你趁热吃。”他们尊敬她,不叫嫂嫂,叫姐姐。知我者莫过于妻子,爱我者莫过于妻子,只有她才知道我最爱吃清炖鳜鱼,只有她才想到我单身在外,没有锅灶,将现存的,热腾腾的捎给我,立竿见影,一饱口福。鳜鱼,在长沙几乎见不到,在洞庭湖,在鱼米乡,也极少有,不在农贸市场转十圈八圈,是不可能遇上的。为了给我一丝清甜,为了给我一份幸福,她花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功夫呀!

1988年,我考入武汉大学作家班,离她更远了,团聚的时间更少了。这对她对我,都是痛苦,都是折磨。但为了事业,为了理想的人生,我们不能不作出这种选择,不能不承受这种痛苦。她害怕我在洋学堂里显得窝囊,她不愿高等学府里的人嫌我土气,时新款式的毛衣毛裤织了一件又一件,高级西服添了一套又一套。我反对。她瞪大眼,说:“男人衣,家中妻。丈夫是妻子的一面镜子。你要丢我的丑是不是?”我的同学们尝了她做的腊鱼、腊肉、油炸鱼、辣椒酱、扎辣椒、咸鸭蛋,无不张嘴称赞。

我和她的这种情,这种爱,是从恋爱时逐步发展起来的。1977年秋天,我躲在西洞庭湖畔一安静处所闭门写作。她工作的地方离此二十华里,乘机动船一天可往返两回。她克制见面,目的是不干扰我。姑娘的爱情,总是要有所表达,她到一家梨园,亲手从树上选摘一百只硕大金黄的梨子,为防止腐烂,用一只箱子装了,撤了层层谷壳,密封、钉牢,托人转我。艰苦的创作中,这一百只梨子给了我力量,给了我源泉。不久,她得知我的创作告一段落,便电话约我去看彩排。这台节目,由我编创,由她导演,初次登台与观众见面,我和她的心情是同样激动的。我们希望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得到观众的承认。我抄近路步行十几华里,赶往演出地点。中间,要横过那条两华里多宽的大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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