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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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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余年软丈红尘,怎么可能没有伤心路?

她不抱怨,只是微微地贪盼——

这样热闹的一天,要是阿宋也在就好了。

2

永平元年,岭南。

盂兰盆节前几天,林斯致就动身,从京中回岭南祭祖。

大伯早年因为资助林斯致的父亲读书,没多余精力看顾自己妻儿,又逢战乱,瘟疫横行。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林斯致便被过继给大伯,以作还恩之意。

父亲获罪后,林家被牵连,家财散尽。大伯给人挑扁担,大伯母夜夜做绣娘。林斯致成了这个家的眼中钉,直到他科举中榜,当上朝官后,日子才转变过来。

“林家的儿子到底是会读书。”街坊四邻都这么讲。

七月半的早晨,他风尘仆仆赶回了岭南老宅。老宅原本破矮的几间土屋,被他出银子重新修缮过,如今成了镇里人人艳羡的阔气之地。

“来,致儿,馈食都放好了,香也点着。你来对祖宗叩头。”大伯母在家祠里招呼他。

林斯致走进祭品围成的圈。圈的正中心是整只煮熟的猪头,盛在陶盘里,望去白粉的鼻子,空洞的眼,阴森森的。猪头旁是鸡和瓜果。瓜果都是双份,放得久了,一股熟透了才有的芳香气。

第一支香敬土地,第二支香敬鬼神,第三支香敬祖先。

密密麻麻的故人牌子里,唯独没有林斯致的爹和娘。

罪人自然从家祠除名,不配被后人祭拜。

林斯致磕了头,将香插进大铜炉。他科举高中后,和林家攀关系的人又变多了,少不得一番交际,如此就到了中午。大伯母让厨娘做了丰盛菜馔,在院子里摆酒席,街坊围坐着吃。

不料,吃到一半竟然打起殷雷来,酒席便被紧急移到里屋。

岭南多雨,如此也不是怪事。林斯致站在院中,还没接过下人给的油纸伞,就见几个街坊谄媚地递来斗笠。“林大人,家中犬子明年要去乡试,还望大人” “林大人,我家的鸡总是被偷,你有什么法子跟县令”“林大人,我孙子过两日抓周,你文采好,给他起个名儿啊——”

林斯致盯着街坊的几张嘴开开合合,人却走神,耳边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

四面是宗祠青灰色的墙。本地流行砖雕,且雕得越精细,越显得主人家财力深厚。眼看林家家祠的这几堵墙上,整面雕刻浮凸,望去尽是福禄寿喜。

与林斯致眼睛齐平之处的墙面,却刻了蜂和象,取“封候将相”之意。雨滴串成水幕,那象身便模糊起来。这镇子自古被称作南蛮之地,读书人少有。林家出了两个朝官,实乃罕事。百姓们对林斯致高看,以为他一个太常寺卿可以在京城无所不能。

殊不知皇宫明德殿每日早朝,林斯致不过是站在列队的末尾,一言不发地远望着皇帝黄袍上的龙纹罢了。

他不知道父亲当年高中时,回家面对父老乡亲是如何感想。可他却渐渐觉得,哪怕位极人臣,在巍峨的宫宇,和无尽的仪仗前——

只要不姓李,都只有芝麻大点儿。

不过,就算姓李又如何?

一朝大火就能抹去。

街坊依旧在耳边叽叽喳喳,林斯致到底是从小磨出来的好脾气,换上耐心神色,一一听着。大伯母出来给众人端茶,得意地站在林斯致身旁,时不时插句嘴。祭祖结束后,奉给祖宗的馈食都会送给街上乞丐。林斯致看着仆妇端着憨沉的猪头,在雨中来回。

一整盘猪头肉转眼分食完。

林斯致忽然心里一动。从京城出发前,他刚买了根硕大的火腿,托一个信得过的老婆子寄到密林的草屋里去。宋昏如今烧伤还没恢复,行动不便。这番回岭南蹉跎一月,他怕宋昏饿着。

林斯致晓得自己为何见了猪头觉得阴森。

——白粉粉的肉,太像人被火燎后长出的新皮了。

他举着油纸伞,脸上一副端庄神情,满脑子却全是残忍景象。林斯致没往下深想,只是忽然好奇一件事。

昏是昀的反义。那宋又是何意。

关于为什么改姓宋,宋昏对林斯致总是一笔带过地讲——

“好听。”

3

开平二十二年,京城。

盂兰盆节,京中各高门纷纷祭祖。镇北侯府的仪式却一切从简。裴振安不爱铺张,只让家人对着祖先奉三柱香便可。

奉香的裴氏族人中,唯独不见长女裴训月。

裴松上完了香,趁大人不注意,从祭盘中拿了两块桂花糕和一枚梨子,藏进袖子里。

他悄悄出了宗祠,由小厮搀扶着走到后花园一间空置的书房。平日这里只放藏书,今日,却能透过菱花格的窗,隐约看见有个女孩子坐在里头。

“松哥儿,侯爷说了要关大小姐一日禁闭,不准她吃东西,也不准人去看她,咱们就别进去了罢。”小厮愁苦。

“大家都在祠里,没人注意。你先回去,若有人问,就说我去出恭了。”裴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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