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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夏(7)(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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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副官浑身都是血。他分不清哪些血是属于自己的,哪些血是敌人的。在这个短暂的、偷生的间隙,他感到自己浑浊的呼吸和沉重的心跳。枪声不绝,他起初想,为了他这么一个小喽啰,浪费这么多子弹,也算是他的荣幸。可后来他知道了,枪声不仅是冲他而来,也是冲着援兵,将军没有抛弃他。几次,他就能与援兵会合,可是又都错过机会。而且他还没有找回他重要的东西。

背后的山林烧得火红,明明已经灭了的火,又因一点点不灭的火星而重新燃起,顷刻间,敌我不分,火把一条条生命都给吞噬了。大屋被火舌舔得发黑,爆炸声,人的叫喊声,一切都那么惨绝人寰。他正藏身于相较而言安全的地方,但这里也不能坚持多久。雪上加霜的是,他发觉,那个人也躲了过来,他手里的枪,不知还剩了多少子弹。张副官避无可避,只得戒备起来,然而空气浓浊得肺都疼痛,他勉力的同时,也感到绝望。

那人看见张副官的瞬间,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似乎活下去不是他的首要目的,杀了张副官才是。他甚是畅快地朝张副官走来,用枪头抵在他的太阳穴。他的枪管是烫的。张副官想起,他被枪指过一次,但那次,枪口是冷的。本以为冷冷的枪口是最恐怖的,没想到,烫的才是。

“找到你了。”那个人说。

张副官睁着双目,感觉有血淌下,他眯了眯眼,笑了一下。“太慢。”

“但是开枪很快,连一秒都不用。”虽然那样说,那个人却没有开枪,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了挂着戒指的项链,在张副官眼前晃了晃,“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可你偏回来。真是蠢货!我原本还可惜吴莽夫不懂重用你,现在看来,你活该不被重用。”

“原来你就是主使,你假扮成这个身份,很好玩?”

“看你们一个个死在我手里最好玩,既然吴莽夫跑了,那你就替他受了这一枪吧。”

张副官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只听见一声枪响,那抵着他太阳穴的滚烫的枪口炸出一片血花,张副官睁着眼,直愣愣地倒下去,鲜血汨汨地从他的太阳穴开出的洞口往下流淌。那个人看着这一幕,轻蔑地将那项链往张副官的尸身上一抛,银色项链被他的鲜血粘住,那戒指就挂在他胸前。没有人为张副官阖上双眼——

甜辣椒惊叫着醒来,她喉间的哭声哑在那里,泪水浸满了她的面颊,她抽噎着,痛苦地抽噎着,脖子里一根筋直直地暴起。小月季紧紧地抱住她,不停安慰:“没事了,姐姐,姐姐醒来,没事,月儿在呢。”

甜辣椒颤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空洞的眼望过来,很一会儿之后才认出小月季,她抓住小月季的双手,而后扑进她怀中,终于失声痛苦流涕,断断续续道:“……他死了,他死了!”

“姐姐,姐姐。”小月季只是叫唤着她,顺着她的气,她也强忍着眼泪。知道这个消息时,就连小月季都觉得难过,更何况是姐姐呢?其实小月季并不清楚张副官对姐姐而言有多重要,是这件事才让她意识到。小月季想,也许,姐姐也是一样。在他死之前,并不知道他的价值。所以,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姐姐更痛苦。一想到姐姐心里在经历什么样的苦痛与折磨,小月季就难受得更不能替她受了。

甜辣椒在宴会厅昏倒,又在那样一个当口,实在危险,可是,她的昏倒又那么彻底,令人无暇去质疑。大夫来诊,说她是中暑,再加上先前发了烧底子到底还虚着,又因喝了急酒,叁重累加,一下子没有顶住,后来又查验出她有病毒性流感,立即上了抗生素,又叫单独修养,吴将军于是憩于白矮楼,小月季不听劝,非要留着照顾甜辣椒。此刻,甜辣椒病来如山倒,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可是所有这些疼痛加起来,都不及心疼的万分之一。一想到他是如何在火中丧命,她就会痛得要呕吐出来。她不想醒着,又不敢睡,于是人处于浑浑噩噩之间,只不知自己是谁。

“张副官……他才二十二岁……”甜辣椒不知怎么,反复想起的,是那个午后对他使性子,把他买回来的东西都抛洒在草坪上糟蹋的画面。他好脾气地捡了这个又去捡那个,连一个不字都没有。那时候,如果她再坚持一点,偏不让他去,他是不是就不会遭此一劫?然而,若要这样想,她则觉得自己该千刀万剐。如果不是她诱惑他,使他处于这样一种境地,他会被叫去吗?他不会。“是我害了他,月儿,是我害了他!”

“姐姐,不是,不是的。”小月季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她知道自己的语言是无力的,对甜辣椒来说,什么话都没有用的。但是小月季不希望甜辣椒因此而遇见危险,还是劝道,“姐姐,人死……”可才说到“死”字,甜辣椒就像溺水般不能呼吸,吓得小月季半死,甜辣椒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小月季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得道,“将军在府里呢。”

将军在府里呢——这六个字,是一把锁,把甜辣椒对张副官的哀思,全数锁进心里。将军在府里呢,她怎么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悲伤?将军在府里呢,是啊,张副官是死了,可是将军还活着,他回来了,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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