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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热辣辣地击打在人背上,让人胸口发闷。一个表情严肃、身材枯瘦的女人从身边灰扑扑的布口袋里取出宽沿遮阳帽戴上,周围原来还有几个跟她一样,拎着小凳子擦鞋的人受不住热已经散了。

城市饱经风霜,记不住来来往往的人,到处都是流动人口,人们云烟一样擦肩而过。章玉从小凳子边拿起一个矿泉水瓶子,透明的变形瓶子里装着半瓶近似茶水的液体,但显然已有些浑浊。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干得暴皮的嘴唇柔和了起来。在她侧后方是一长排卖杂货的小摊贩,许多小店主已经吃过午饭,三三两两的在闲聊,空气闷热而无聊。

就着半瓶水,章玉啃着早上吃剩的大半个馒头,她咽得很慢,看起来很吃力,在她咽下最后一口干馒头时,她又看见了那个女人,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盯着章玉看的女人在离她三十米远的地方,女人坐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后,身体陷进了背后咖啡色沙发的包围,她有些散漫的目光轻飘飘地穿过透明的玻璃,迷茫地落在章玉的脸上。女人有一张保养得很好的面孔,但时间的流逝仍然从她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中透露出来。

章玉不是玉就成了她眼里的一道风景。

章玉看见过各种含义不同的目光,特别是那些进出豪华餐厅的人的目光,他们看向她这个缩在街边瘦弱的擦鞋女人的目光,是不屑、鄙夷、厌恶、同情、怜悯、趾高气扬和冷漠无情,都只是匆匆一瞥,很快就象抖落灰尘一样把她从一闪而过的城市印象中掸掉了。只有每个周五出现在对面西餐厅的女人,她望向章玉的目光忧伤又迷茫,但更多的时候,女人的目光飘向更远的天边,就算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章玉面无表情的从上衣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打开来,翻过前面厚厚的已经卷边的纸张,紧跟着在空白处记下:“白衣女人、周五、老贺、两次、九十五天。”写完这几个字,章玉的笔停了一下,然后在“老贺”上面重重地画了个圈,又在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遮阳帽下章玉的脸被发白的阳光烫得通红,不远处的建筑物象在白光里蒸腾,海市蜃楼一般不真实。几个路人匆匆而过,没人在炙烈的午后来擦鞋。那些拎着小板凳,背着鞋油、鞋刷、抛光绒布四处流动的擦鞋小贩也都躲在阴凉处美美地打盹去了。

章玉早就喝完了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滴水,她没想到这个城市的夏季会如此炎热,人就象在火上烤。章玉左右环顾了一下,向离鞋摊最近的杂货店走去。杂货店外撑一把大遮阳伞“康师傅”几个绿油油的大字在伞上精神奕奕地打着广告。伞下坐着一个肥胖的女人,脸如满月,正垂下重重的脖颈,低了头一丝不苟的扎十字绣。

胖女人只抬头瞥了一眼形容憔悴的章玉,就低头继续扎她的花。章玉的眼光看向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饮料,然后指着最角上摆着的小瓶瓶装水问:“这样的水多少钱一瓶?”

连叫了两遍,胖女人才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绣布,将一瓶瓶盖上满是灰尘的水拿给章玉,报了价钱,又低了头去绣花,这样的外地人她见的多了,走马观花一般地从一个城市移动到另一个城市。

章玉并不理会胖女人的不屑,她只是一直盯着对面西餐厅里的女人。女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她抬起手,冲着玻璃窗外挥了挥。章玉顺着她的眼光转过头去,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等的人终于出现了,或者说她们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身穿蓝色条纹衬衫的中年男人,一副宽边墨镜遮住了他半张脸,腋下夹着一黑色皮包,正急匆匆地往西餐厅走去,边走边向里面的女人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已经看见她了。

走进西餐厅的中年男人摘下了脸上的墨镜,是一张近乎完美的男人面孔,不是青春少年的华美,是安全可靠、成熟稳重和比例恰到好处的魅力面孔。女人刚刚还暗淡的脸上瞬间有了迷人的光彩,她嘴角微翘,笑眼盈盈地看着握着她双手的深情男人。

遮阳帽下是章玉犀利的目光,她专注地盯着对面玻璃窗后的一对男女,她的面孔紧绷着,手指紧紧地蜷曲起来,她听不见对面的声音,但看着男人女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相谈甚欢。章玉根本就不需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殷勤,她或许早已忘记了,但有一个人会记住的,她一定帮她找回来。

凭直觉,章玉不相信这个成熟安全的男人,看着越是安全的男人,往往对女人越是致命的。她不是章珂,天真的以为这世上还有完美男人。

对面的白衣女人似乎完全被男人迷住了,脸上有梦幻般的笑容,少女一样的羞涩,原来在她身上的孤独和忧伤象泡沫一样的消失了,她完全象变了一个人。章玉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眼花了,她象是看见了章珂。

她掉转眼光去看男人,她把章珂说过的话从脑子里找出来,一遍一遍去核对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会是老贺嘛?章珂当时说过老贺那么多的事情,可她居然没有在意,她叽叽喳喳的把老贺说成了一个王子,章玉当然不能相信。

汗水顺着章玉的额头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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