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2 / 3)
冷的雨滴。
公墓前,有祭祀者三三两两结伴前来,手捧鲜花,献上果盘。他们跪地、俯身,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祭拜后,再把绑好的一摞摞金纸带往一旁的焚烧炉。
炉里燃起一团火光,有人一手捏着张金纸,身体微微往后仰,小心翼翼地往里投放,手臂随时准备收回,生怕被火星灼伤。金纸失去牵引力,向下坠落,红色的火焰疯狂跳跃着,火舌一瞬间便将其整个吞没,最后消弭无踪。
从焚烧炉旁边走过,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人面上一疼,苏逸转开头来躲避。
“我们快点走。”叶绝偏过头来,冲他小声说,接着一把拽住苏逸的手腕子,迈开大步向前走,带着人拐过两个弯。
视线盲区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告示牌,两人急着走路,居然一时不察,一脚将其踢倒在地,倏然间发出金属摩擦地面后的刺耳声响。
苏逸上前扶起它,摆正位置。他眼睛随意一瞥,注意到上面写着几个字:
——古人云: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明”二字本身就有“清洁而明净”的意思,蕴含着文明、环保的理念。与其大张旗鼓地焚香烧纸、铺张浪费,不如多采用鲜花祭祀、节俭殡葬等绿色方式,即可象征“重生”,寄托哀思。
原来是叫人注重环保,苏逸思忖着。可惜大部分人该焚香的焚香、该烧纸的烧纸,并不因为它这么一个小小的告示牌而改变,难怪被人有意搁置在角落里落灰。
叶绝走出去好几米,见没人跟上,便重新折回来,拉住苏逸。
这回不单单是抓手腕,他干脆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这样,总丢不了了吧?
走过长廊,前方是一面巨大的……壁葬墙。
叶绝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说道:“到、了。”
说罢,他仰起头来,看向某一个格子。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妈妈,因为每年的今天,以及清明节他都来一次……有时候放假了,他也会偷偷跑来看看,就站在这儿跟妈妈说说话,心情也能畅快不少。
苏逸也跟着抬起头——
眼前的这堵墙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井字形的壁葬格,有些空格当中放着骨灰盒,有些却没有。放着盒子的格位口用石材封死,石材便充作墓碑,上面刻着金字。
苏逸努力仰着脖子,可仍然是看不清上面的字,他有点想说:‘这些格子看起来好狭窄啊,住起来会舒服吗?’但这话实在是有些不大礼貌,甚至算得上是一种冒犯,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倒是叶绝先开了口,他的眼睛里不多时便蓄满了水珠,墙顶的灯光洒下来,水珠像是在发光一样。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跟苏逸说,仔细斟酌词句,语速缓慢至极:
“我妈妈,其实一直以来,身体都不是很好,因着她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够。想必你也是了解的,老一辈的人,哪怕再怎么开明,‘重男轻女’的观念依然是根深蒂固,更何况我妈还是家中老大。本来就穷了,一旦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更是会留给了下面的弟弟吃,压根就没有她的份。
“听我老爸说,妈妈在学生时代,买不起早餐犯了低血糖,经常会跑着跑着就晕倒,然后他第一时间冲上去,抱起我妈就往医务室冲,完全不让别人碰一下的那种——就这样一来二去,居然还生出了感情!他们俩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大学也考到了一起去,后来毕业了就结了婚。从校服到婚纱,满打满算,已经二十多年的感情了,听起来很浪漫吧?
“然而生活并不像童话故事那般容易,妈妈怀我的时候特别辛苦,睡不好觉,食欲也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变得越发瘦弱了。我爸后来跟我讲,他当时在边上干看着,恨不得直接一手把我从我妈肚子里拽出来,摔地上狠狠打屁股——‘叫你这么折腾你老妈!我抽死你个不懂事的兔崽子!’他是这么说的。
“但是十个月之后,以及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反而很疼我、很宠我,比妈妈还温柔呢。”
叶绝的神情看起来并不伤悲,面上带着些许笑意,似是怀念。
我只是个旁观者。苏逸想道,但起码现在这一刻,他的生活,我参与其中。
他想了想,抬起手来抚了抚叶绝的发顶。这人的头发如今长长了不少,触感是意外的柔软,像是触碰到了一颗柔软的心。
这一动作就是无声的安慰,苏逸也确实想不出话来,言语终究是太过苍白。
靠近我一点点,是不一样的世界。
他仿佛听见叶绝这么说。
叶绝轻轻地蹭了一下苏逸的手,得到了些许力量与支持一般,他继续梗着脖子向上望。
“后来的事情,也不用细讲,你大概也能猜得到——我妈妈是病逝的,经年累月,加上查出了癌症。
“我爸呢,在我妈生下我之后,就准备去结扎了,他觉得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就够了。但是我妈不同意,她说孩子是上天的恩赐,不允许他关上‘这扇窗户’。他当时就非常反对我妈生第二个小孩儿,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