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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古稀父亲要入党(长篇节选)(7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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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逼近了堤面,五尺、四尺、三尺,两岸的男女老少不用动员,不是挑了撮箕,就是划了小船,将泥土送上河堤,加高堤面。南岸这边,我父亲和邬富月是正副总指挥,他俩在哪里出现,哪里就是最危险的堤段。洪水仍在上涨,我父亲和他领导的民兵分队的队友们的身体在消瘦,力气在减退。父亲不时派人划了小船,穿过碧莲河,去八里水路外的新兴嘴,看沅水和春柳湖的水是否在退。回来的人总是摇头,总是叹息。往年,沅水洪峰过去七八天,碧莲河的水位便渐渐退落。今年,经历了十多天的汛期,沅水洪峰仍一阵接一阵,父亲担心,如果老天再下大雨,碧莲河水涨,堤面不浸水,堤身也难以承受。

这一天夜里,风狂雨猛,河水呼啸,碧莲河南岸的老渡口堤段出现漏水,随之堤脚裂开丝丝缝坼。我父亲手中的马灯照见这些裂缝时,他的心也仿佛被撕裂。他明白,这是大堤溃口前的征兆,如不赶快采取对策稳固堤脚,整个何婆桥水湾、熊家铺村、聂家桥乡,乃至从老渡口到金牛山的百里大垸,都将被碧莲河涌入的洪水吞没。决不能让溃垸的惨景发生。保住大堤,就保住了乡亲们的生命财产;保住大堤,就保住了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威望。我父亲的下唇被自己的上牙咬出深深的血印。他吩咐邬富月,带领一二三班的民兵,速取老渡口龚家山最坚硬的金刚泥,灌满五百条草袋,他自己率领四五班的民兵,驾了八条小船,速赴何婆桥。邬富月以为他是在危急关头,回何婆桥家中转移自己的亲人和财产。他劝阻我的父亲:先德!你是民兵分队长,你是要求入党的积极分子,生死关头,不能只顾自己的小家,舍弃了大家呀!我父亲来不及作任何解释,手一挥说:麻利照我讲的去做。

我父亲率领四五班的民兵,分乘八条小船,驱开风雨,压碎波浪,驶向何婆桥。途中,他安排他的兵们:到了何婆桥,到了他的家,分三路行动,一路登上他家那栋木板瓦屋,掀掉屋顶上的青瓦,一路拆屋檩、屋柱、屋梁,凡能打桩用的坚硬木材,不论长短粗细,一律撤下,一路搬木料上船。他的兵们顿时明白:他们的队长不是转移自己的亲人和财产,恰恰相反,他是要拆了自家的木板瓦屋,加固裂缝的堤段。他的兵们无不感动,都深情地说:

队长!你上有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下有一岁的儿子,四岁的女儿,你家的屋拆了,这狂风猛雨夜,他们到哪里安身呀!

他们都要求去拆自家的屋,不愿去拆杨队长家的屋。

我父亲吼他们: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他说他的堂客有办法,会给他的爷爷奶奶、他的母亲、他的女儿儿子安排好安身之地。他要他的兵们莫为这件事操心,眼下最最要紧的是如何保住大堤,不让溃口,那样,垸内千千万万户人家才能免遭灭顶之灾。八条小划子驶进了何婆桥,靠拢木板瓦屋背后。四五班的民兵上岸,分三路列好队,可依然迟疑着不愿行动。我父亲真正恼怒了,从腰间拔出他的一尺多长的竹脑壳旱烟袋:“谁不动手,老子就要谁尝尝这竹脑壳烟袋的味道!”

吼声,惊动了木板瓦屋里的人。这时,他们都没有睡,牵挂着碧莲河里的水,牵挂着碧莲河堤上的人,如何睡得安稳。我母亲举着马灯,拉开屋后门,照见风雨中她的丈夫严峻的脸色,照见民兵们不安的神态,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进屋,从床上抱了我,又牵了我的四岁的姐姐美云,往她白天摆渡过往行人的那条小五斗渔划子上转移,我的祖母提着马灯,照了我的曾祖父曾祖母,移出木板瓦屋,紧紧跟随我的母亲。那些年轻的民兵,那些钢铁汉子,顿时泪水和了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我父亲首先卸下两扇大门,往划子上搬,他的兵们照他的安排,分三路各尽其责。

我母亲划着渔划子,快速经过那座被淹的石拱桥,靠近小庙门前。她不忍让我的曾祖父和我的曾祖母,听到木板瓦屋被拆除的声音和情景,她自己当然也不忍看,也不忍听。房屋,是水乡人家的命根子。没有房屋的农民,就像没有窝的鸟。水乡人家有栋像模像样的木板瓦屋,就意味着兴旺发达。这栋木板瓦屋,凝聚着杨家几代人的血汗。这栋木板瓦屋,预示着杨家后代人的前景。这栋木板瓦屋拆了,老的老,小的小,日后如何安身?我母亲虽然一字不识,没有文化,可她的心胸比有文化的人宽阔,她的眼光比有文化的人远大。共产党分给了穷人田土,湖场,耕牛,农具,如今,为抗击洪水,保全大堤,献出了这栋木板瓦屋,等洪水过去,共产党决不会让我们一家人住在露水地里。她把这想法讲给我的曾祖父曾祖母和我的祖母听,她的两代长辈都说:“清凤!你莫讲了,俺心里都明白。你快些让我们进庙,省得听了拆屋的声音心里疼。”

我母亲叫开了庙门。守庙的是邓顺天太爷爷。其实,她不是太爷爷,而是太奶奶。因为她是个女人。解放前,她在这庙里当尼姑,解放后,她不当尼姑了,但由于她过去出身苦,又为过往香客做了大量善事,就依然被村里留下来看守这座小庙。我父亲小的时候,她最疼我父亲,香客们敬贡菩萨的好东西,她总是拿了送给我父亲吃。按我外祖母的辈分计算,她比我父亲高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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