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3)
小飞坐在桌子对面画画,蜡笔盒子里一排蜡笔,鲜亮的颜色早就用的秃秃的了,剩下黑色灰色还是原封不动的。人就是不喜欢沉重的颜色,小孩子格外诚实,连画画都不愿意动那两个颜色。
大概察觉到了妈妈的目光,小飞抬头冲陶醉墨甜甜一笑。
“妈妈,我画个画给你看。”他起身跪在凳子上,小手指在蜡笔盒里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只红色的,在画画纸的右上角涂了一个不怎么圆的太阳。
陶醉墨伸手摸了摸小飞的头发,起身去厨房热牛奶。
她想着,要是生意还这样,过两个月还是把铺子盘出去的好,回来点钱先还何汉川一些,他要结婚了,这种银钱上的事儿还纠缠不清,夏家的那个小姐肯定也不会让他舒服。
牛奶倒进奶锅里,溅出来了两滴,陶醉墨连忙拿抹布给擦了。她想起今天是六号,大约还一个多月,何汉川和夏夜就得举行婚礼了。到底还是他们成了一对儿。
夏小姐一生什么都不缺,一步顺则步步都顺,不像她,一步错,步步都错。
命这东西真是生来就定好的,半点不由人。
陶醉墨等着火上的牛奶微热了,便拿下来倒进杯子里,走回客厅放到了小飞跟前。
“等一会儿凉了乖乖喝掉。”她站在小飞身后看他画了一会儿,随后又坐回了对面的位置上。
她妈死之前怎么说她来着,太倔,把自己给倔苦了。
陶醉墨抬头看了看镜框里她母亲那张平静的脸,忍不住想到了那天晚上。
她给何汉川打电话,始终打不通,她知道她去参加舞会了,知道他和夏夜在一起,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打他的电话,想要拉他回来,她一遍一遍的打,可始终,对方都没有开机。她就一遍一遍地听着电话里冷硬的女声重复地告诉她,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其实她知道,即便何汉川接了电话,她也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求他回来,她没有理由啊。她只是害怕,那种恐惧一波一波地涌上了心头,她想,她妈妈要死了,何汉川要走了,她一个人了,她就一个人了,怎么办好。
然后她坐在客厅里哭了起来,醉墨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的,她叹了口气,坐到了女儿的对面。
“我知道我要死的。”醉墨妈开口平静地说道,“你一个人又要辛苦了。”
陶醉墨透过泪水看着她母亲,突然发现她母亲的双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塌陷得那么深了。
“我要去拍张照。”醉墨妈说,“以后挂在墙上的,现在去拍还能看看,再晚点拍就看不得了。”
陶醉墨点点头,又听见她母亲说。
“柜子里有我的卡,你记住密码,就是小飞的生日。”
“我记得。”
“还有你自己的事,你再找一个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一个女人要撑下来真的不容易的,你妈妈我试过一个人带你,但是真的辛苦,有个男人会好一点,收入什么的都好说,人好就行,到时候你遇到事情也有个人商量一下。”
“我知道。”
“还有啊,你的心气不要那么高,你有孩子的,要再找个非常满意的总归不现实,条件好的也都奔年轻漂亮的去了,你虽然还好看着,但到底不年轻了,还有个拖油瓶在,人家男人不嫌弃,婆婆公公也会给你难受的。”
陶醉墨没吭声,知道母亲说得是实话,但有时候实话听着还是伤人的。她带着小飞,就像是绝了自己的后路,可丢下小飞,那又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就这样被自己卡在夹缝中脱不开身,能怎么办呢?问一千遍一万遍也还是没有答案。
醉墨妈停下来,用手搓了搓面孔。
“你啊,不要那么倔,太倔,把自己生生给倔苦了。”母亲规劝道。
陶醉墨不觉得自己倔,她觉不出来这些了,她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又不想走得太可悲而已。
“妈,我知道了。”
陶醉墨敷衍着。
醉墨妈顿了一顿,又道。
“至于那个何汉川。”她说,“他心里大约还念着点以前的好,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男人。你要是真的舍不得,就留下他吧,作死作活地留下他吧。”
醉墨妈羞耻地别开脸,她心里知道这话又坏又自私,可是她要死了,她女儿还活着,她女儿会活的很苦,所以她即便羞耻,即便坏,也还是说出来了。
“你要是想,就去做吧,留下他,他能帮你们。”
醉墨妈的身子前后摇摆了一下,就像那些年老而衰弱的人一样,有些无助而可怜。
陶醉墨现在想起来,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她母亲确确实实在帮着她。每次化疗都会找何汉川来,开始时不说话,后来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最后也会说说醉墨的不容易。陶醉墨没阻止,即便知道母亲做得那些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也没去阻止。算了,她想,她就顺着斜坡往下滑吧,能到哪步就哪步,他能回来找她那最好,不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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