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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一(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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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

***

早在落入北雁人手中的那一刻,萧宸对于自己的结局,就已多少有了预期。

所以儘管射出那一箭的是他最亲近也最敬爱的父皇,少年皇子的心底,也没有丝毫的怨愤。

纵然对这样的一生满怀不甘和懊悔,但比起死在北雁人刀下,能让父皇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对此前饱受折磨的萧宸而言,仍无异于莫大的恩赐。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的父皇──大昭第七代君主萧琰箭术通神,仅仅一箭便洞穿了他的心口,用最乾脆的方式了断了他的痛苦。但萧宸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是:他本已随那一箭彻底消散的意识,却又在一片蒙昧中重新聚了起,像是在回应他死前强烈的依恋与思念那般,让他化作魂灵来到了已回归中军大营之中的父皇身畔。

从他离宫出外、到死于阵前,之间虽迭经波折,实则却不过短短半年光景。然而,当摆脱了肉体桎梏的他终得以魂灵之姿「看」清心心念念的父皇时,却赫然发现记忆里正当春秋鼎盛的俊伟面庞已然露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老态;理应漆黑如墨的发丝,亦已于两鬓处染上了点点霜白。

仅仅半年不见,未及不惑、又一向调养得宜的父皇,竟已苍老若斯!

意识到可能的原因为何,萧宸只觉魂灵一慟,难以言说的哀戚与自责随之涌上,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在了帝王身前,头颅一低就想靠上父皇腿间、一如旧时那般承欢膝下以为安抚──

可换来的,却是他的脑袋瓜子虚不着处地径直穿过了父皇肉身的可悲现实。

即便魂灵未散、意识仍在,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缕见不到、摸不着的幽魂罢了。无论心中有再多的自责、懊恼和悔恨,都已无了弥补偿还的可能。

望着帝王沉着俊伟的面庞之上笼罩着鬱气的眉眼、和身侧两隻青筋賁张的拳头,萧宸犹自不死心地尝试着探手抚平,却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的魂体穿过父皇的身躯,而连分毫波澜都不曾惊起。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却仍让少年苍白的魂灵一时心痛如绞,却终究只能在无数次的徒劳后选择了罢手。

他从来不想认命,却不论生前亦或死后,都不得不屈服在命运的作弄之下。

──这一刻,儘管萧宸甚至是有些恨的……对于那冥冥之中留存住他魂灵的力量。

如果看得再多都无法干涉、更无力改变,让他魂灵重聚、意识復甦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已经累积了半生的认命与不甘,好不容易一死得了解脱,为何却连死后都不得安寧?

但纵有再多的质问与怨愤,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徒劳无用的宣洩罢了。

到头来,他仍旧只能强迫自己收拾心绪,看着父皇强忍哀慟于中军坐镇指挥,运筹帷幄之中、将来犯的北雁精兵一点一点逼入了绝境。

──这场填进了萧宸性命的仗,并没有持续太久。

寻衅起事的虽是北雁,大昭方面却远没有表面上那样被动。

事实上,自十八年前驱逐北雁克復全境以来,萧琰虽致力于让久经兵祸的百姓休养生息,对这个北方强邻的防备却从未轻忽。更甚者,这个雄才大略的七世国主心底,其实一直期待着这一仗的到来。

萧琰明白,要想让大昭国祚绵延、长治久安,就必须将这个曾一度佔据了大昭近半国土的强邻彻底打疼打残,所以十八年来一直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就为了能在时机到来之际打出漂漂亮亮的一仗,彻底根绝这个名为「北雁」的隐患。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他筹谋多年的这一场仗,却成了某些人借刀杀人的利器,趁着他忙于军务无暇分心的当儿设计套住了他的宸儿,一环扣一环地,生生将他最为疼爱也最为愧对的娇儿折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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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萧宸对「痛楚」二字最深的记忆,来自于六岁那年的那盘桂花糕。

那盘桂花糕,带给他的不仅是持续了三天三夜之久、彷佛有无数把刀子在咽喉肚腹里割划翻搅的痛,还有此后十一年间时不时便要来上一回的高热,以及再也禁不起些许疲惫的病弱躯体。因为那盘桂花糕,身为嫡长子的他,从父皇寄予厚望的麟儿沦为了只有靠诸般药物将养着才能活下去的病秧子。纵然父皇对他的疼爱眷宠只有更深,望着他的眼神却只剩下了怜惜与歉疚,再没有他六岁前的那种殷殷寄盼与期待。

眼看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开始读书习武、茁壮成才,他不是没有过羡艳、不是没有过失落。尤其十二岁那年、仅比他大了半岁的大哥都已在父皇的令下开始接触政事、入朝办差,他却依旧出不了门、见不了风,心底的不甘、无措跟茫然,更几乎要将他淹没。

萧宸不是不想努力,也确实试着努力过;可当多花了一个时辰读书、代价便是五天的昏睡与高热后,他的满腔抱负与志气,最终也被眼前的现实生生磨了尽、浇了熄。

──更别说是他从昏迷中醒转后最先望见的、父皇泛着血丝的双眼,和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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