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2 / 5)
生身父亲,这是多么大的福分?多么深的缘法?即便身为这儿的仆从,也觉得面上有光。
这一晚,镇南候爷温绍卿被安置住在了淇水小筑,和杜大壮父子喝了一晚的酒,酒意有些深了,可难得的没醉,军中之人大多有着好酒量,他做在院中的石凳上,嗅着暮春时节弥漫交织的花香,心中从未有过的疏朗惬意,他自怀中摸出一副小巧的银镯子,低头看了又看,那是温栎恒满月时他亲自给儿子带在手上的,这些年来,他的妻妾们为他生下了多个子女,可他大多在军中驻守,没有一个是他亲手抱过的,他记忆中唯一长存的,来自那个他十七岁时亲手抱过亲过的儿子,软软的,香香的,小手伸出来只有他四分之一个巴掌大,攀在他膝盖上,嘟着花瓣似的小嘴,不依不饶的缠着他,要他将他抛起再抱住。
他那时还年轻,儿子一声“父亲”,便觉得心都酥软了许多,在简陋的院子里认真的一刀刀给他刻小巧的木剑,想象着儿子再大些,就要教他习武,将来培养他成才,给他娶美丽贤淑的妻子,看着他长大、成家立业深夜的露水打在他深棕色的披风上,圆圆的,泅出一圈圆晕,仿佛干涸的血渍,透着风尘具净后的沧桑。
他终究错过了儿子的成长,甚至不曾亲眼看见他娶亲,他在旁人的怀中长大,眉眼俊美,身材高大,那明朗豪烈的气势,很像年轻时的自己。
那一刻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惊喜、愧疚、心酸、满足原来纵马疆场,血色辉煌都比不上这一刻与儿子重逢带给自己的满足和喜悦。
“我终于找到恒儿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沉,听上去如同暮鼓晨钟的沉郁,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身后的护卫说的,那护卫却似乎神情恍惚,很久才低下头,苦涩的笑着:“恭喜侯爷”
温绍卿因为心情激荡,没有留意到,他最忠直的护卫那一瞬间的神思游离。
护卫却侧过头,有些出神的看着远处,深浓的夜色中有数只白鹳飞掠过荷塘,如同一道白色的掠影,划过夜空,让人悚然一惊。
☆、240
这一晚,许怀安和杜氏愁眉深锁,相顾良久,杜氏叹息了一声:“相公,怎么办?贞儿真的要跟着一起去京城吗?我听说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人家规矩很多的,咱们家贞儿能行吗?”许怀安揉了揉眉心,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行能怎么办?已经嫁给了石头,夫为妻纲,不去也得去啊!贞儿”他并不希望女儿攀上高枝,只希望女儿幸福就好,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女儿嫁得居然是侯爷的公子这一晚,有人在感慨重逢的喜悦,有人在忧虑前途的荆棘,有人,在深浓的夜色中坐了很久杜石头睡的很沉,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一只素白如玉的小手轻轻的拂过他的面颊,高高的眉骨,浓黑的眉毛,深深的眼眶,长长的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厚实红润的嘴唇,方方的下巴,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窝,皮肤不是时下流行的象牙白,是细腻的蜜色,看上去有些野性飞扬的味道。
他,实在是个漂亮的男人。
贞娘安静的望着他,没有月光,屋内一片黑暗,四处无声,静谧中只有草木葳蕤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一室安静,一室寂寞,她在这片沉寂中不知坐了多久,守着榻上锦被中那甜甜睡着的男子,听着他泛着酒香的呼吸,清浅绵长。
她想起那年雪地里,他牵着她的小手,稳稳的走在风雪中,她想起那夜月光里,他痴痴凝望她,颤抖着声音问:“我可以抱抱你吗?”她想起无数个夜晚的灯光下,她声音清脆说着她的构思,他在灯下拿着笔小心的勾画着她理想中的妆盒,她想起每次赚到钱,他多么高兴,兴奋的买来她吃的杏仁酪,小小的一碗,他小心的捧着,生怕撒了江南春暮,温暖潮湿,她却在这一方湿暖中觉得身体逐渐冷却,四肢的温度一点点退却,冰寒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周身,她的眼睛也在这寒意中一点点冰冷了下来,如果杜石头看见此刻的妻子,一定不明白,那双明媚温柔的眸子何时染上了风霜苍寒之色,如阅尽人世沧桑的老人,充满了洞悉命运跌宕冷酷的苍凉和悲悯。
她的唇角始终向上弯着,仿佛是在浅浅的笑着,可那笑,萧瑟中带着隐隐的嘲讽,仿佛在嘲笑着自己,兜兜转转,白转千折,在自己以为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平静安乐的终老时,命运却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狰狞的冷笑,告诉她,一切都是假象,你终将重新回到曾经的深宅大院,在蝇营狗苟中挣扎,在勾心斗角中老去。
多么讽刺,多么残忍?
命运从来不肯成全她哪怕是卑微至小的愿望!
她侧过头,窗外开始下雨了,呖呖的小雨敲击着窗棂,发出清脆的滴答,支开窗,窗外有昏黄的灯光,衬着如丝如雾的雨幕,带着雾蒙蒙的光晕,一切都似笼在这烟雨之中,院中深翠浅碧,姹紫嫣红,皆酥润昏沉。
远远的有谁吹起了箫,呜咽缠绵,哀婉入骨,她安静的依窗听着,看着灯下芭蕉上流光溢彩的雨珠来回滚动,那水珠中一个鹅黄裙衫的女子翩然走过,云鬓堆耸,钗环精致,风姿高傲,脸上带着世家女子的矜持和傲气,身后有女子在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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