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回信 第5节(2 / 2)
烟亦火速摁灭在地上。随即慌忙起身,扑腾着裙摆,想要驱散一身的烟味。
然而忙了半天,却迟迟没听到父亲的声音。
后知后觉环视一圈才发现:打开的并不是自己身后的阳台门。
——准确来说,是对面。
对面阳台上的男人同样手里拿着打火机和烟。
左手仍扶在阳台门上,显然,刚才的声音正是他发出的。亦避无可避地旁观了她左支右绌的全过程。
不过依旧没什么表情,连蹙眉也没有,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两个“陌生人”四目相对。
迟雪满脸错愕,而他神色疏冷,转瞬便又垂目,垂眉——如此可见右眼眼皮那颗浅褐色的痣似乎还在,没点掉——迟雪还想说些什么。又或是追问一句半句的,没话找话也好,他却已转过身去。
“不好意思。”
只有轻飘飘的一句顺着风飘到她耳边。
下一秒,男人不犹豫地合上了门。
“……”
如来时一般果决。
“你站在这别动。”
更好笑的是。
迟雪忽然想起,这类相似的场景,甚至都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他们之间。
高三寒假,也就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在校生假期,迟雪背着迟大宇在外头打工赚钱。
虽说按理在那年纪,家庭经济其实远不是她该管的事。
毕竟在坚信“知识改变命运”的中国万千家长心里,再苦不能苦教育,再穷不能穷孩子——所以哪怕家里因为母亲的癌症治疗负债累累,各家亲戚都借了个遍。迟大宇在迟雪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没事,爸爸全都能搞定”的乐观态度。
只是迟雪压根不信而已。
她早熟而懂事,在母亲病重的那一年,已经被迫看透人情冷暖。
那些卑躬屈膝一家一家求着借钱的经历:电话里哀求的声音,父亲把她拉开、在门后向舅父鞠躬再鞠躬的背影,总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
挥之不去。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总梦见母亲,死前已近乎瘦成一把枯骨的母亲,拉着她的手不愿松开,盛不住的泪一直往下淌,说阿雪啊,妈妈不该求着老天爷要多活的,妈妈不该活这么久的。妈妈走了,你们背着那些债怎么活啊?妈妈对不起你。
而她只是摇头。
笑着说妈妈没事,我会赚钱,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
我以后还会当医生。
未来世界上没有治不好的病。
我听说、我听说还有一种药……
“有一种药,呃,就是,人吃了,所有的病和痛都会飞走,他会变得健康,白白胖胖,每天都很开心,我,我真的,我听说过……也许未来会有……妈妈?”
梦里的妈妈一直在认真在听,认真的,只是没能等到她胡编乱诌的结尾。
但她一直坚信,妈妈是微笑着看着她,渐渐困了,才闭上眼,安心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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